杜甫五律《过宋员外之问旧庄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开元年间。宋员外：宋之问。《旧唐书-文苑传》：“宋之问，虢州弘农人。……弱冠知名，尤善五言诗。……易之兄弟雅爱其才。之问亦倾附焉。……及易之等败，左迁泷州参军。未几逃还……景龙中再转考功员外郎。时中宗增置修文馆学士，择朝中文学之士。之问与薛稷、杜审言等首膺其选，当时荣之。……睿宗即位，以之问尝附张易之、武三思，配徙钦州。先天中赐死于徙所。……世人以之问父为三绝，之问以文词知名，弟之悌有勇力，之逊善书，议者云各得父之一绝。之悌，开元中自右羽林将军出为益州长史、剑南节度兼采访使。寻迁太原尹。”宋之问旧庄：宋之问有诗《忆嵩山陆浑旧宅》。宋之问旧庄很可能即此“陆浑旧宅”。杜甫早年曾居洛阳南陆浑庄，（杜甫《忆弟二首》注：“时归在南陆浑庄。”）执金吾：汉官名。借指宋之悌的右羽林将军。见知于代：见知于世。

过宋员外之问旧庄（杜甫）

题注：员外季弟执金吾见知于代，故有下句。

宋公旧池馆，零落守阳阿。枉道只从入，吟诗许更过。

淹留问耆老，寂莫向山河。更识将军树，悲风日暮多。

池馆：指山庄别墅。《游后园赋》（齐-谢脁）：“清阴起兮池馆凉。”《敕赐宁王池宴》（唐-张九龄）：“贤王有池馆，明主赐春游。”

零落：凋谢；败落。《离骚》（屈原）：“惟草木之零落兮，恐美人之迟暮。”王逸注：“零、落，皆堕也。草曰零，木曰落。”《何生姬人有怨》（梁-王僧孺）：“逐臣与弃妾，零落心可知。”

阳阿：旸（yáng）谷、汤谷。神话中日出处。《九歌-少司命》（屈原）:“晞女发兮阳之阿。”汤炳正今注：“阳之阿：即阳阿。指神话中的'阳谷’，或作'汤谷’，日出处。'阿’与'谷’义近，指山曲隅。”

枉道：绕道。《与吴质书》（魏文帝）：“故使枉道相过。”《奉报赵王惠酒诗》（北周-庾信）:“行人忽枉道，直进桃花源。”

淹留：停留。《离骚》（屈原）：“时缤纷其变易兮，又何可以淹留？”《燕歌行》（魏-曹丕）：“慊慊思归恋故乡，君何淹留寄他方？”

耆（qí）老：老年人。《礼记-王制》：“养耆老以致孝，恤孤独以逮不足。”《饮马长城窟行》（唐-王翰）：“问之耆老何代人？云是秦王筑城卒。”

将军树：典“大树将军”。《后汉-冯异传》：“诸将并坐论功，异独屏树下，军中呼为大树将军。”

悲风：《赠妇》（汉-秦嘉）：“浮云起高山，悲风激深谷。”《古诗》（魏晋）：“白杨多悲风，萧萧愁杀人。”

大意：宋之问的旧山庄，孤零零地依傍在太阳升起的山阿。（言地点。“零落”为全诗奠定感情基调。）俺只是因绕道随人路经此处，为吟诗或许会再次经过。停下来问下旧庄老人，默默无语面对依然如故的山河。还认得门前宋之悌将军载下的大树，夜幕降临后悲风犹多。

诗意串述：此诗写路经宋之问旧庄。对杜甫而言，宋之问是一个复杂的人物。宋之问诗文很棒，对七律定型有重要贡献，与杜审言关系也不错。从这两个角度说，杜甫对宋之问是很尊重的。当然宋之问人品有缺陷，历史上名声不好，杜甫也是清楚的。因此，杜甫写这首诗表达感情是颇费踌躇的。此诗前三联记事。写“枉道”路过宋旧庄。这次虽是枉道“从入”，但为了写诗或许会再来。“零落”二字是写实，也是作者感受。作者还特别找到住在附近的老人，询问了宋家的近况，也许得到一些信息，但却无言以记。只能面对山河沉默无语。他知道宋之问在二十多年前被玄宗杀了。宋之问有弟宋之悌，在宋之问被杀后，仍在玄宗朝任职。开元十六年，宋之悌自右羽林将军出为益州长史，剑南节度使。开元十八年改太原尹兼北京留守。（故“见知于代”。）约开元二十年或稍晚，宋之悌被贬至朱鸢（yuān）（越南河内），途径江夏时与李白相遇。李白曾写《江夏别宋之悌》相送。杜甫写此诗时，宋之悌被贬多年，也不知是否还在世。杜甫用“将军树”这个典，或是想说从不居功自傲的宋之悌将军也该年老了也是“悲风”多啊！

此诗对宋之问并无褒贬。对宋之悌还用了“将军树”典予以褒扬。但诗中用了“零落”、“寂寞”、“悲风”这些词，表达了对世事无常的感慨。考虑其祖父杜审言一生的沉浮以及杜审言与宋之问的关系，杜甫此时的“寂寞向山河”是可以理解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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